成龙的动作片,就好像狄更斯和贝多芬 -

来源:人气:219更新:2025-08-09 12:41:04

让我们直抒胸臆:成龙的《警察故事》(1985)以商场惊险对决作为收尾,这部电影在动作片领域中的地位,犹如贝多芬的《第五交响曲》之于交响乐的巅峰,或查尔斯·狄更斯的《荒凉山庄》在十九世纪小说中的里程碑意义,亦如泰奥多尔·籍里柯的《梅杜萨之筏》对表现派绘画的革新性影响。

1985年上映的《警察故事》堪称当时动作电影领域的巅峰之作,其突破性的特技表演将人类身体的极限展现得淋漓尽致。这部由成龙执导并主演的影片,不仅塑造了电影史上最令人印象深刻的警察形象,更通过成家班这一专业特技团队的协作,将危险动作场景推向艺术化高度。作为成龙动作喜剧的代表作,该片与1988年推出的续集共同构建了独特的电影语言体系,既呈现了令人惊叹的体能表现,又传递出反叛体制、追求自由的深层价值观。其开创性的拍摄手法与特技设计,至今仍被视为一部传奇作品,彰显着电影艺术与表演技艺完美融合的可能。

《警察故事》(1985)以惊险的追逐戏开场,最终在商场中央大厅的八十英尺高空展开高潮戏码。成龙攀附着布满灯泡装饰的立柱,从高处滑落的镜头与随后近七分钟半的混乱场面形成强烈对比:他经历了从摩天大楼自由下落、被卡在自动扶梯缝隙中的惊险时刻,更目睹越野摩托冲撞体育用品店、糖玻璃展示柜接连破碎的壮观场景。因此主演成龙曾戏称其为「玻璃故事」,因动作戏密集程度令人咋舌。影片中最震撼的镜头当属成龙从玻璃幕墙坠入售货亭的瞬间,手掌被灯泡碎片划伤、两块椎骨险些断裂的伤势未阻碍他迅速起身,继续投身这场连贯的长镜头大混战。

据成龙在自传《还没长大就老了》(Never Grow Up)中的记载,该场景是在晚间拍摄的,因为白天他正忙于参与洪金宝的《龙的心》(1985)的制作。这一时期香港电影产业的高效运转由此可见一斑,而成龙的敬业精神更为突出。彼时他仍以吃苦耐劳著称,却难掩作为年轻武术动作明星的艰辛处境——在确立自身行业地位后,他迫切希望通过作品获得更多收入,而非沦为当时流行的喜剧符号。成龙出生于1954年,原名陈港生,童年时期随父母在法国驻港大使馆的太平山宅邸担任厨师与家政服务工作。1960年父亲转赴澳大利亚堪培拉任职于美国大使馆,母亲不久后追随丈夫前往,最终留下成龙独自在香港成长。

有人认为他天性顽皮,缺乏约束,因此他的父母将他送入中国戏剧学院接受系统培养。这所寄宿制学校融合了戏曲、武术、舞蹈等多门技艺,旨在为学生铺就通往北京的谋生之路。经过十年的刻苦训练,成龙每日从清晨五时苦练至深夜十一时,反复打磨剪刀腿、翻筋斗等特技动作。尽管校内生活严苛,频繁遭遇纪律惩戒,但这段经历为他打下了坚实的技艺基础。他不仅精通肢体技巧,更与同期的优秀学员共同组建了后来享誉影坛的「七小福」团体。其中成员洪金宝在训练期间曾意外摔断腿部,一度卧病在床,体重明显增加。洪金宝将自身在动作编排方面的造诣带入香港动作片产业,为昔日同窗提供了学习与发展的机会。

成龙早期的职业生涯长期处于武打片领域的边缘,他曾在片场担任特技演员、主演及动作指导等多重角色,甚至曾出演镜头背景中的尸体。在《龙争虎斗》(1973)中,他仅以配角身份短暂登场,片中其角色的颈部被李小龙标志性动作扭断。直到与独立制片人吴思远建立合作关系后,成龙才逐步确立个人风格,将标志性的功夫喜剧元素与密集的反派角色设计相结合,先后推出《蛇形刁手》(1978)和《醉拳》(1978)两部现象级作品,开启了其在动作片领域的崛起之路。

《蛇形刁手》(1978)中,李小龙展现出压力下的优雅典范,宛如乐队指挥般掌控着打斗节奏。而成龙则塑造了截然不同的形象,他如同一位即兴的攀登者,在倒退中思考策略,巧妙避开攻击,甚至将沿途拾取的日常物品转化为临时武器。这种独特的表演风格赢得观众认可,至今仍被广泛接受。25岁左右,成龙终于崭露头角成为明星,不再局限于影片中的背景角色。他逐步确立了在香港的巨星地位。然而,七十年代末期,当他在国内声望稳固之际,却像李小龙一样将目光投向好莱坞。早期尝试——如与罗伯特·高洛斯合作的《杀手壕》(1980)以及由哈尔·尼达姆执导、伯特·雷诺兹主演的《炮弹之路》(1981)中饰演的喜剧角色——在商业与创作层面均遭遇挫折。成龙习惯于香港拍摄时那种流畅的现场即兴氛围,却因缺乏创作自由而感到束缚。不过,他仍从美国市场收获了宝贵经验。尼达姆早在1978年的《卖命生涯》中便在片尾加入拍摄花絮,营造身临其境的观影体验。成龙吸收了这一创意,在《龙少爷》(1982)之后的诸多作品中保留即兴失误镜头,常能看见他因表演失败而蜷缩的身影,借此强化与观众间的亲密互动。

1982年的《龙少爷》标志着成龙开始突破传统功夫电影的叙事框架,这一转型的关键在于他与编剧邓景生长达三十年的紧密合作。两人首次携手创作的是1980年的《师弟出马》,随后在好莱坞的启发下,成龙将冒险元素融入作品,受史蒂文·斯皮尔伯格《夺宝奇兵》(1981)的影响,推出了以十九世纪海上警察与海盗对抗为题材的《A计划》(1983)。该片展现了成龙在特技表演上的大胆创新,体现了他将危险置于身后的创作决心。

关于《A计划》(1983)的创作背景,目前尚无确切史料证实邓景生是否参与了将成龙推向美国影坛的默片喜剧阶段。但可以确定的是,成龙与邓景生的合作贯穿其职业生涯,从早期的突破到后续的国际影响力形成。影片中悬挂的钟面造型是对哈罗德·劳埃德经典作品《安全至下》的致敬,而《A计划续集》(1987)里从房屋前院坠落的喜剧桥段则明显借鉴了巴斯特·基顿的《船长二世》。在动作片《威龙猛探》(1985)的创作过程中,詹姆斯·格里肯豪斯担任导演,格里肯豪斯与邓景生共同参与编剧,但该片的拍摄遭遇了诸多困难。这次挫折促使成龙与他最信赖的编剧邓景生决定打造属于自己的警匪片。成龙曾感慨自己被误认为是「硬汉版的克林特·伊斯特伍德」,因此希望塑造更具个人特色的角色形象。两人延续常规合作模式,成龙构思场景框架,邓景生则负责设计那些与死亡擦肩而过的惊险情节。尽管《警察故事》的故事框架可能受到美国警匪片的影响,但影片中充满冒险精神的跳跃动作戏,无疑展现出鲜明的东方特色——这种不计后果的特技表演与香港本土环境的结合,使得整部作品既具有国际视野又扎根于本地文化。开篇展现的山上棚户区突击行动,生动呈现了当时香港城中村密集的市井景象,而结尾处的玻璃与铬合金材质商场则象征着都市化的另一面,通过贫民窟与豪宅的强烈对比,凸显出香港这座城市的复杂面貌。

在1985年的《警察故事》中,当警察遭遇自身追捕的目标时,一场紧张的枪战随即展开。成龙饰演的陈家驹与犯罪头目朱滔(楚原饰)展开激烈追逐,两人驾车以极速穿梭于乡村小巷,跨越重重障碍。车辆在追逐过程中损毁,被遗弃在路旁后,对手换乘双层巴士继续逃亡,而陈家驹则创新性地使用伞具,凭借一己之力攀附在巴士顶棚上与追捕者周旋。在陡峭山崖间,他借着地形优势飞速冲下,通过捷径截停巴士。匪徒被甩出挡风玻璃,恰好落在陈家驹脚下,全程无对话却充满戏剧张力,令人忍俊不禁。该片动作设计充满想象力,甚至被观众戏称为直接源自特克斯·艾弗里的动画创意。陈家驹作为警察需保护不愿配合的关键证人莎莲娜(林青霞饰),同时还要应对不谙情理、处处掣肘的上司(董骠、林国雄饰),以及安抚不知情的恋人阿美。

在《警察故事》(1985)中,阿美经历了荒诞的误会与身心创伤,多次将蛋糕抛向不体贴的恋人。该片由张曼玉出演,彼时的她正值事业上升期,拥有国际艺术背景,并曾获1983年香港小姐选美亚军,堪称其时代最具影响力的中国女演员之一。影片于1985年12月上映,席卷香港、韩国与日本市场,尽管面临美国市场的冷遇,成龙在亚洲其他地区仍积累了大量拥趸——1987年纽约电影节放映该片时,《纽约时报》影评人文森特·坎比认为其「首要价值在于作为异文化的展示」。无论外界评价如何,《警察故事》的成功推动了系列电影的拓展,后续推出两部续集、两部重制版及一部衍生作。至上世纪80年代,成龙的商业成功已成常态,其与洪金宝、元彪合作的「福星」系列三部曲,以及《龙虎盔甲》《A计划》的续集共同构成了这一时期的辉煌篇章。1988年推出的《警察故事2》恰逢吴宇森《英雄本色》与林岭东《龙虎风云》等「英雄流血式」影片大获成功之际,这些以紧张暴力著称的作品与成龙的娱乐化风格形成鲜明对比,而他则以更具新意的叙事方式进行艺术探索。

作为成龙警匪题材系列中的中间作品,《警察故事2》在整体影响力上略显逊色于前作与后作。该片由唐季礼执导,成龙与杨紫琼主演,相较于第一部更为注重警务流程的展现,其风格介于早期带有喜剧元素的《警察故事》系列和后期更具类型化的《重案组》(1993)之间。影片延续了第一部的主演阵容,并着重刻画朱滔得力助手曹查理这一角色,其表演风格充满活力,展现出对角色的充分诠释。此外,片中引入了一支类似《迈阿密风云》的特别监视小组,成员包括三位女性警察,她们在审讯场景中展现的强势作风颇具特色。这种设定使得影片更加强调刑侦技术与追踪手段,因此整体喜剧色彩有所减弱,甚至成龙在动作戏份中的情绪表达也更为克制。值得注意的是,影片中大量戏份围绕其上司的日常窘态展开,如频繁的肢体语言失误等,这种反差成为影片的独特看点。

相较于首部曲的激烈开场,《警察故事2》在叙事节奏上呈现出更为细腻的铺陈方式。影片通过餐馆骚乱这一看似普通的事件,巧妙引出城市公园的激烈打斗场景,成龙饰演的家驹与黑帮成员在密集的棍棒中展开缠斗,这种紧张对峙的戏剧张力为后续废弃工厂的高潮戏份埋下伏笔。该工厂作为恐怖分子的据点,其阴谋设计颇具游戏化特征——通过定时炸弹制造城市恐慌,并将监控画面作为作案证据。值得注意的是,这些场景刻意模仿了经典平台游戏《大金刚》的视觉元素,甚至在道具设置上呈现出游戏场景的符号化特征。影片中最具标志性冲突的是家驹与炸弹人之间的对抗,后者由特技演员黎强权诠释,其沉默寡言的反派形象与游戏中的机械敌人形成微妙呼应。

在《警察故事2》中,成龙与成家班始终秉持着对动作设计精益求精的态度——他们从不满足于普通的摔跤镜头。无论是头先着地的重摔,还是跌倒后接续一个后空翻站起的华丽转身,每个动作都暗含着对电影质感的执着追求。尤为特别的是,摔跤场景往往伴随物体破碎的视觉冲击:花瓶碎裂、桌椅倾倒、玻璃爆裂、健身器材坍塌,甚至工业器械的轰然坠地,这些画面不仅制造出强烈的痛感体验,更让观众直观感受到动作设计的狠劲与创意。

这部影片如同其时代大多数成龙作品般,成功的核心在于表演者与团队间无间的信任。这种默契需要演员们在反复磨合中建立,每个动作的衔接都必须精确到毫秒,容错空间几乎为零。影片中标志性的巷道穿梭戏码堪称经典:当车辆破空而入的瞬间,成龙恰好跃至引擎盖上的动作,精准得仿佛预谋已久。这种对极限动作的把控,使得整部作品在动作美学上达到新的高度。

然而影片的诞生过程并非一帆风顺。花絮中披露的拍摄细节令人动容:在穿越走廊的镜头中,金属架如多米诺骨牌般倾倒,意外砸向成龙的瞬间,他本应完美穿越的破碎玻璃却意外保持完整。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成龙仅能呆坐原地,衣襟上浸染的鲜血成为这场意外的见证。但正如那句「人生短暂,艺术永存」所言,正是这些血肉模糊的付出,才铸就了电影艺术的永恒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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